数字时代，也是“读屏”时代。在亮起的一块块屏幕之后，社交网络已经成为青少年获取信息、沟通交流和自我表达的信息平台，在青少年价值观塑造中扮演重要角色。然而，过度使用社交媒体带来的学业成绩降低和心理健康问题，成为困扰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新难题，引发多个国家强烈关注。
社交媒体已成为青少年生活不可或缺部分
社交媒体是基于互联网技术构建的互动平台，包括网站、微博、微信、博客、论坛、播客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其发布的《数字平台治理准则》中指出，2023年，全球社交媒体平台使用人数约为总人口的60%。许多国家调查发现，伴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和信息技术的进步，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的频率越来越高，特别是新冠疫情期间，学生经历长时间线上学习后，使用社交媒体的行为明显增多。
德国在全球以社交媒体使用率相对较低而闻名，但在2023年，也有高达91%的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其中，82%的青少年认为，使用社交媒体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58%的青少年表示，无法想象没有社交媒体的生活。2023年德国的另一项调查显示，德国青少年平均每天在互联网上花费的时间为204分钟。2019年以来，德国青少年社交媒体使用时间约增加30%，社交媒体成瘾率也随之增加。
英国一项调查显示，97%的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平台，2020年至2022年，儿童和青少年使用电子设备和社交媒体的时间增加了52%，近25%的青少年有成瘾现象。2021年，法国接受调查的15—18岁女孩中，超过96%使用社交媒体。西班牙调研数据显示，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在线教育活动大幅增加，约98%的10—15岁未成年人开始频繁使用网络。
2023年9月，日本国家青少年教育研究所对日本、韩国、美国等国家1.5万名高中生调查后发现，这几个国家的高中生使用社交媒体的比例高达90%以上。其中，日本和韩国高中生对社交媒体最感兴趣，高达99%的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而美国和日本学生每周花在社交媒体上的时间较长，超过5个小时。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主要用于玩游戏、听音乐和交友等活动。
过度使用社交媒体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
社交媒体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可以帮助青少年获取重要信息，找到志趣相投的朋友，增加同伴互动的机会，发展社会关系，并创造一个自我表达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缓解和释放压力。另一方面，由于未成年人大脑发育和心智成熟速度不同，如果不具备数字媒介素养，过度使用社交媒体，将有可能将自身暴露在社交媒体风险之中，严重影响身心健康发展。
社交媒体过度使用或引发青少年心理危机。青春期和儿童期是大脑发育的关键阶段，青少年较容易受到社交媒体不良信息的伤害。英国一项面向1.2万多名13—16岁青少年的研究数据表明，每天使用社交媒体超过3小时的青少年心理健康状况更差、幸福感更低，面临心理健康危机的风险会增加一倍，更容易患上抑郁症和焦虑症。
社交媒体过度使用易造成青少年网络成瘾。英国一项面向1.9万名16—18岁青少年的调查显示，近一半青少年表示对社交媒体上瘾。青少年在社交媒体上自我表达、发布信息或照片，获得较多点赞和互动，收到积极的社交反馈，这会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产生愉悦的感觉。美国哈佛大学的一项新研究表明，从社交网站上获得愉悦与服用成瘾物质激活大脑产生多巴胺的神经元位于同一区域。如果青少年将社交媒体视为缓解压力和解除孤独的主要方式，频繁使用，便会忽视现实生活中的社会交往，增加对社交媒体的心理依赖程度，形成恶性循环，乃至网络成瘾。
社交媒体过度使用还会增加青少年遭受网络欺凌、欺诈和诱骗的风险。德国调查显示，55%的家长表示孩子使用社交媒体过程中遭受过欺凌、暴力、色情和网络诱骗的伤害。同样，阿联酋一项调查也表明，未成年人遭受网络欺凌、欺诈等现象呈上升趋势，87%的家长表示对未成年人网络安全感到担忧，31%的家长表示他们的孩子遭受过网络欺凌。
虚拟与现实生活的对比易引发青少年负面情绪。社交媒体呈现的内容和场景可能是经过精选或设计的，而未成年人缺少判断能力，容易产生其他人比自己更幸福、更优秀、更成功、更完美的错觉，长此以往会对自我认知产生消极影响，导致自信心不足，甚至自暴自弃。此外，通过社交网站接触不良审美标准，还会使青少年产生身材和容貌焦虑，严重影响身体正常发育。
应对社交媒体挑战需全社会共同参与
针对社交媒体给青少年，尤其是未成年人成长带来的困扰，各国政府纷纷积极应对，一些国家甚至为此采取严厉的限制措施。然而，随着网络世界越来越多地影响现实生活，不使用互联网的青少年几乎寸步难行，一味限制只会引发逆反心理。对于未成年人使用社交媒体，只能“疏”，不能“堵”，应秉承“安全第一”的原则。引导未成年人合理、正确使用社交媒体，还需要全社会共同参与，政府、科技公司、学校、家庭和研究人员等共同承担起社会责任。
政府在解决社交媒体过度使用和保护青少年免受其伤害方面发挥关键作用。应从制度层面着力保护青少年，政府应与学术机构、公共卫生专家和技术公司通力合作，制定严格的法规，对未成年人使用的社交媒体产品和服务进行严格的审查，加强保护措施，确保未成年人不接触有害内容，并保护好儿童隐私。如德国对《青少年保护法》进行修订，将未成年人网络安全纳入其中，修订后的法律对社交媒体、在线视频、音乐和游戏等移动供应商提出年龄分级的要求。此外，还应定期评估社交媒体给青少年带来的潜在风险，将“安全第一”贯穿始终，确保防沉迷措施落实到位。
技术公司在维护网络环境安全及预防和减少社交媒体风险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并负有基本责任。欧盟颁布《数据通用保护条例》，对未成年人的数据保护和互联网使用安全提出明确要求，除监护人验证同意机制外，还严格限制科技公司利用未成年人信息进行营销。科技公司在设计和开发社交媒体产品和服务时，要优先考虑未成年人的健康和安全，设计团队中应包含具备发展心理学知识的专业人员，并为专业人员开展科学研究提供便利条件。
学校和教师对未成年人合理、健康使用社交媒体具有监督、指导和教育职责。学校应根据自身校园文化建立社交媒体使用规则和指南，内容包括社交媒体的使用界限、明令禁止的行为、注意事项、隐私和保护等。例如，加拿大努纳武特教育部门颁布《学校社交媒体指南》，用于管理和指导学生和教师合理使用社交媒体。同时，开发数字媒介素养课程，也有助于提升师生数字媒介素养，增强师生识别和抵御网络风险的能力。例如，芬兰设计开发“数字公民”课程，利用技术帮助儿童提高判断力，从学前教育开始，就教会儿童如何应对虚假和错误信息，安全而有意义地使用社交媒体。
父母及监护人承担帮助未成年人养成良好习惯，避免受到伤害的责任。如西班牙颁布《未成年人技术使用指南》，学校还向每位家长发送“家庭指南”，帮助孩子和家长共同了解如何正确使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家庭成员可以共同讨论和制定社交媒体使用规则，还可以共同讨论社交媒体的益处和风险，帮助孩子养成积极、负责任的社交媒体行为模式，培养孩子成为负责任的数字公民；鼓励孩子培养线下面对面的友谊，帮助孩子提高社交技巧，多培养兴趣爱好，转移网络注意力；关注孩子情绪变化，在孩子遭遇网络欺凌时提供帮助，并教会他们如何保护自己并进行投诉。
研究人员在了解社交媒体对青少年的影响以及政策制定、干预实践等方面发挥关键作用。英国巴纳多斯儿童慈善组织建议，应进一步研究未成年人的数字生活以及社交媒体对身心健康的影响。研究机构应加强合作，组建研究联盟，开发共享数据库，加大对社交媒体发挥积极作用和带来消极影响的研究，特别是社交媒体使用与心理健康的关联性研究，提高对社交媒体潜在危害的认识。研究人员还应与家长、青少年和社区建立合作伙伴关系，通过循证研究，探索青少年健康使用社交媒体的最佳做法。
破解未成年人社交媒体使用之困，就如同决定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开车，并教授他们安全驾驶的知识和技能一样，需要全社会共同努力，保障儿童和青少年在最关键发展阶段的心理健康和福祉，并通过提高数字媒介素养实现青少年自我赋能，迎接数字时代的到来。
作者：杨红（作者系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
文章来源：《中国教育报》2024-10-10 第09版版名：环球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