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栻是南宋时期著名的理学家和教育家,湖湘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1165年(乾道元年),他主教岳麓书院8年之久。岳麓书院在张主教之下,人才雅集,“一时从游之士,请业问难至千余人,弦诵之声洋溢于衡峰湘水”。
张虽是湖湘学派的代表,却是四川绵竹人。他字敬夫,一宇乐斋,号南轩,生于1133年,卒于1180年,终年48岁。张是南宋中兴名相张浚的长子。张虽生于西蜀,实长于南楚,8岁便随父离开放里,来到长沙。后定居长沙城南妙高峰处,张浚将其私家花园命名为“城南书院”。张浚曾在宋高宗、孝宗两朝供职。1135年(绍兴五年)任宰相,同年至潭州,与岳飞等共破杨么义军。后因力主抗金,遭到秦桧等排斥,长期被贬湖南永州等地。1161年(绍兴三十一年)春,朝廷旨召张浚在湖南路任便居住,张亦随父从永州贬所回到长沙。不久,他奉父之命,前往衡山文定书院拜胡宏为师,请教二程(程颢、程颐)之学。胡宏具有强烈的匡世扶艰精神。秦桧当政时,不愿与秦桧同流合污,在潭州经营碧泉、文定两书院达20余年,潜心问学,一身傲骨,堪称“凛风大雪中昂然挺立的雪松”。张从师胡宏不久即作《希颜录》。这是他的立志之作,文中以颜子自期,立志要作颜子那样的圣人。胡宏对学生之作详加批改,一方面称赞张“稽考之勤”,另一方面指出“先贤之语,取舍大是难事”,勉其“于未精当中求精当”。张经名师指点,学业大进,后来成为与朱熹、吕祖谦齐名的大理学家。他对宇宙的构成、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发生变化,特别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以及如何组织一个和谐而理想的社会,都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在南宋理学阵营中最具特色的湖湘学派,开创者是胡宏,确定湖湘学派地位并称之为“湖湘学最盛”的则是张。
南宋重建岳麓书院的湖南安抚使知潭州刘珙对张十分器重,曾多次举荐张,直到病危时还上奏推荐,认为“张学问醇正,可以拾遗补阙,愿亟召用之”,因而委张以岳麓书院主教的重任。而学成后归潭,正在城南居家授徒的张也对刘珙重修岳麓书院极为称赞,并率士子前往观看,因“爱其山川之秀,栋宇之安,徘徊不忍去,以为会友讲习,诚莫此地宜也”。故欣然接受了主教岳麓的任务。从此教育便成为张一生中最主要的活动。张一生中虽有近10年的官宦生涯,但他总是把教育作为他政事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在办学过程中,他撰写了大量的文稿,对教育的目的、原则和方法以及学习态度等都提出了自己的一套完整主张,成为他学术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如同他的理学思想一样,张的教育思想也有自己的特色和地位。
张的教育思想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在办学指导思想方面,主张以“成就人材,以传道济民”为方针。他在《岳麓书院记》中指出:“岂特使子群居佚谈,但决科利禄计乎?亦岂使子习为言语文辞之工而已乎?盖欲成就人材,以传道而济斯民也”。这既是张为岳麓书院制定的办学方针,又是他最根本的教育思想。自隋唐立科举取士制度以后,学校便成了科举的附庸,办学也就是为了科举取士。两宋官学的弊端正表现在士子们“争驰功利之末”,以“异端空虚之说”为是,而以“事天保民之心”为非。张的上述主张便是针对这种弊端而提出来的。其一,他明确提出办学不是为了科举,不能“为决科利禄计”;其二,提出“亦岂使子习为言语之辞之工”,意即反对学校以缀辑文辞为教,而应注重学生的操行培养;其三,提出办学的根本目的是“传道济民”,学校要为社会培养经国济世的人才。
第二,在教学程序方面,主张由浅入深,由低到高。张在《邵州复旧学记》中精炼地对教学程序进行了概括。即:对学生首先灌输“小学”、“六艺”的教育,通过“洒扫应对”之类的日常锻炼,履行弟子职责,“习乎六艺之节”,参与各种儒家祭祀和实践活动;再加以“弦歌诵读”,使学生学习达到高级阶段;然后再研修深造,进入《大学》所指的格物致知阶段。这套教学程序实际上已大大超出了知识教育的范围,而把道德教育和道德修养也囊括进去了。重视学生的品德培养是张教育思想的一个重要特点。
第三,在教学内容方面,强调以儒家经典为教学的基本教材。张为岳麓书院亲自编写了教材《孟子说》,他在其序中说:“学者潜心孔孟,必求门而入,愚以为莫先于明义利之辨”。在中国封建社会,培养人才有赖于儒学,儒学的振兴则依赖于人才的培养,二者互为依托,缺一不可。张把官场腐败归咎于儒术不兴,所以他一方面批评“今日大患,不悦儒学”,另一方面大倡孔孟之道,训导诸生“先于明义利之辨”。
第四,在教学具体方法上,主张循序渐进、学思并进和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张认为学习必须循序渐进,即所谓“学者之于道,其为有渐,其进有序。”他又说《中庸》论诚之道,其目的有五:学、问、思、辨、行,而五者皆贵于弗措。“弗措”就是要循序渐进,要有坚持不懈的精神。在学与思的关系上,张主张“学恩并进”,而不能偏废任何一方。他说:“然徒学而不能思,则无所发明,罔然而已。思者,研究其理之所以然也;然思而不务学,则无可据之地,危殆不安也,二者不可两进也。学而思则德益崇,思而学则业益广。盖其所学,乃其思之所形,而其所思,即其学之所存也。用功若此,内外进矣。”这种“学思并进”的思想显然与陆九渊的“只思不学”是绝然相反的。张还特别重视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张虽极力推崇儒术,但不主张囫囵吞枣、盲目追从。他说:“所谓观书,虚心平气以徐观义理之在。如其可取,虽庸人之言有所不废;如其可疑,虽或传以圣贤之言,亦须更加审择。”
第五,在知与行的关系方面,主张“知行并发”。张认为知和行二者的结合是教学必须贯彻的重要原则和方法。他在《论语解·序》中指出:“始则据其所知而行之,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行有始终,必自始以及终。”“盖致知以达其行,而行精其知”,知行属于同一个认识过程,二者相即不离,行必须以知 为指导,而知有损行而深化,知可促进行,行亦可促进知。张的这种知行观显然要比朱熹的“知先后行”论和王守仁的“知行合一”论高明得多,同时也成为明清之际王夫之进一步提出“行先知后”的唯物主义知行观的理论先导。张的知行观反映在教学上是主张学为了实用,他最反对“循名亡实之病”,批评那种“汲汲求所谓知,而于躬行则忽焉”的学风。
在张的影响下,湖湘弟子把重视“经济之学”作为“践履”的重要标准。张在岳麓培养了一大批弟子,成为湖湘学派的中坚力量。李肖聃《湘学略》说:“南轩进学于岳麓,传道于二江(静江和江陵),湘蜀门徒之盛,一时无两”。《宋元学案》中介绍南轩门人及再传弟子,成器者达数十人。其中有“开禧北伐”功臣吴猎、赵方,官至吏部侍郎的“忠鲠之臣”彭龟年,组织抗金、“锐志当世”的游九言、游九功兄弟,善于理财,整顿“交子”(纸币)卓有成效的陈琦,“光于世学”的理学家张忠恕等。他们都是张主教岳麓时的学生,被称之为“岳麓巨子”,他们真正践履了张拭的“传道济民”的理想,其学术和政治活动使湖湖学派更加流光溢彩。
黄宗羲曾评价张的思想是“见识高,践履又实。”正是这种思想,对后世学风产生了巨大影响,从明清到近代,长沙及整个湖南地区在湖湘学派教育背景下,产生了一代又一代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这是一个令人惊叹而又深思的历史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