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汉字系统“甲骨文”中可以看到,汉字的独体字约有200个左右。汉字扩展新字的方式是“以独体字合成新字”的。合成新字不是没有规则的,而是按照“意、意结合”或“意、音结合”的规则进行的。而“意、音合成字”占了字数总量的80% 以上,所以,虽然有“独体字”、“意、意合成字”、“意、音合成字”三种子系统互相冲突,但是,在汉字的总体系统中,还是基本具有“见字读部首,不必问师友”的性能的。根据汉字数量的推测,大约在唐朝之前,汉字还是一种比较容易学会的文字系统。但是,唐朝以后,汉字就逐渐变得“无师不识”的文字了。为什么?
用“意、意合成规则”构建的新字,其组成元件具有“字意”的提示作用,具有一定程度的“学少知多”的性能,对减轻“字意”的记忆难度,有一些帮助。从“意异字异”的结构上看,它本身只有表意部件,没有表音部件,相对字音来说,它又与基础元件字一样,是只表意,不表音的。这类按“意、意组合规则”构建的字,被东汉许慎归结为“会意字”(见《说文解字》)。
用“意、意合成规则”构建的新字,每个字的“含意”虽然是从构成它的元件的含义导出来的,但是,如果逆导起来,其结果一般就不是唯一的了。例如:“匕(bi)”、“矢shi”、“聿(yu)”,三字合成为“肄(yi)”----表示“研习;学习”的意思。因为它被约定理解为一个人,要想懂得刀枪、弓箭、文笔的使用技术,当然必须“学习”或“研习”了。但人们看到“肄”字时,也可以作另样的理解:匕首和弓箭代表“武略”,聿代表“文韬”,文武结合,“肄”表示具有全面智慧的意思。所以,“意、意合成字”,其“字意”是通过“基础元件”的“含意”,间接地、联合表示出来的。它的准确的含意,还得靠约定确定出来。如果事先不记住对它的“字意”的约定,还是不能知道它的准确“字意”的。
社会是永不停止地的向前发展的,新事物是永远不断地出现的。由于“基础元件字”数量是较少的,所表示的含义也是很有限的,所以,用两个字意或多个字意来导出的新意也是很有限的,随着社会的向前发展,新事物不断出现,这种“意、意组合字”的数量,达到极限后,就再也不能涵盖新出现的事物了。如果仍固守“意、意组合规则”,就不能造出新字来表示新事物了。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逼着人们冲开“意、意组合规则”的限制,另想新的组字规则。这新的组字规则就是“意、音组合规则”。
“意、音组合规则”的方法,仍是用两个旧字,组合成一个新字,与“意、意组字规则”不同是:让其中的一个字(偏旁)表示该“合成字”的含意,另一个字(部首)表示该“合成字“的读音。表示含意的字一般是“基础元件”,而表示读音(间接的)的字可以不是“基础元件”。例如:“皇”,不是基础元件,加上基础元件作“偏旁”:“心”为“惶”;加“水”为“湟”;加“火”为“煌”。这三个新字的含意,都分别与心、水、火的含意或延伸意有关联。“皇”是这三个新字的“部首”,它表示了这三个字的读音(间接的)。这样,这类字的读音和含意,就由字的本身显示出来了(当然都是间接的----如果事先不知道偏旁和部首的约定含意和读音,也就不知道该合成字的“意、音”提示了。)所以,有人对这类字赞道: “看字识‘偏旁’,不用书(字典)帮忙”,“见字读‘部首’,不必问师友”。许慎把类字定义为“形声字”。这是一个巨大进步,它接近了汉字第三次质变(前两次质变是由图画到象形字的转变和由象形字到符号字的转变)的核心问题。
这类字具有“意、音”双提示功能。这样,其减轻记忆难度的作用,就比用“意、意组合字”的字更大。从这三个字的整体上看,虽然部首“皇”是相同的,但是“心”“水”“火”是不同的,合成字“惶”、“湟”、“煌”,其整体字形是各不相同的,符合“意异字异”的构字规则。由于,这种组字规则冲破了“基础元件”的狭小圈子,在基础元件字和其他字中选择构字部件,就为构建新字开辟了更广的数量空间。因此,用“意、音组合规则”造的字,就比用“意、意组合规则”造的字数大很多。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新造汉字与新生事物保持着平衡的状态。这类“意、音组合字”,在唐朝之前,占了汉字总数的80%以上,所以,汉字在唐朝之前,是一种较有规律的较容易学会的文字系统。
但是,自从“意、音组合规则”出现以后,在同一个汉字范围内,就出现了两个汉字系统,即“意、意组合汉字系统”和“意、音组合汉字系统”。两个系统不是“子、父”关系,而是“兄弟”关系。即这两个系统所属的汉字,是被混合着并用的。这就使“系统规则”出现了“二义性”,这完全违背了“系统规则单一性”的原则。这样,原来完整的有规律的两个汉字系统并行在一起,就发生互相冲减作用,结果就是两败俱伤了,所有的规则都混乱了,不成体统了,找不清帮助记忆的提示线索了。因为从这些字上,人们看不出它们是用什么组合规则构建的。所以,在实践中,就出现了对这两个规则的使用,无法分辨的问题。例如:“奤”( pan)----大脸。它是一个“意、意组合字”。如果你用“意、音组字规则”来读它,就错了。再如:“裀”,这是一个“意、音组合字”。如果你用“意、意组字规则”来理解它,那就无法理解。这样一来,就使人们感到无规律可循了,使汉字的“意”的提示功能和“音”的提示功能都不起作用了,人们必须逐个死记每个字的形状、字意和读音了。这又返回到最早的无系统、无规则的“杂乱无章的文字堆”的原点上去了。当然,这种逐个字死记硬背的情况所造成的困难,在汉字总数没有大于5000个(普通人对汉字的记忆最大数量大约是3000个)以前,并不明显。当总数超过5000个以后,困难程度就开始明显增加了。随着社会的发展,新字不断增加,记忆难度就成倍地增长了。
随着汉字数量的增加,用“意、音组合规则”来构建新字,也会达到极限的。因为用来作偏旁的元件和部首的字都是有限的;况且使用音域又是很不均匀的,有的一音表示上百个语意,有的一音仅表示一个语意。例如:《新华大字典》上,yi(去声)对应100多个字;而gei(上声)对应一个字“给”。例如,在使用“意、音组合规则”造“huang”(阳平)音的新字时,同音字就是“皇”、“黄”二字。开始用“黄”音造字,造了如下的字“潢、璜、簧”三字,这三个字的偏旁分别是“水、玉、竹”。以后又出现了语音为“黄”,语意也与“水、玉、竹”相关联的新的语意,如果仍用“黄”为部首,那就无法区别新的语意了。怎么办呢?幸好还有一个与“黄”同音不同形的“皇”字。由此又可以组成“湟、瑝、篁”。假如以后再出现一个语音为“黄”,语意也与“水”相关联的新的语意,那就找不到第三个与“黄”同音的字了。这时,“意、音组合规则”的局限性就暴露出来了。
社会在不停地发展,新事物在不断地涌现,这是不依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是任何人也阻止不了的。人们只能适应客观的实际需要,创造新字来适应之。当新字增加到一定数量后,再按“意、音组合规则”就造不出新字了。此时,它又重蹈了“意、意组字规则”的复辙。还有什么方法,能在遵循“意异字异”的基本原则下,造出新字呢?那就是部分否定“意、意组合规则”和“意、音组合规则”,只保留基础元件字的“字意”提示功能或只保留基础元件字的“字音”提示功能,其他部件,既不表示任何含义,也不表示任何语音,仅仅作为与其他字的“区别符号”。这样,新的汉字就是由“表意字”与“区别符”或“表音字”与“区别符”构成的了。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原来的局限:可以用任何符号与“表意字”或“表音字”构成新字;例如:“灑(sa)”---洒的繁体、“淦(gan)”---水入船中。除意符“水”与该字的字意有关联外,另一部分与该字的字音没有联系,只起区别符号的作用。再如“佖(bi)”---意为铺满;“噞(yan)”----意为猛。这两字的左边元件“口”、“ 人”,与该字的字义没有关联,只起区别符号的作用;右边部分表示该字的读音。
这两种新的构字规则,又为汉字数量的进一步增加,开拓了很大的空间。这类字,只有“意”的提示功能或只有“音”的提示功能,比具有“意、音”双提示功能的字,倒退了。但是,这是客观实际需要逼迫的结果,是主观意志阻止不了的。这两种构字规则,也创造了两种汉字系统,它们之间,它们与以前的两种汉字系统之间,都是“兄弟”关系。这四种汉字系统互相冲减损坏,就使各个系统遭到更大的毁坏。
然而,随着汉字数量的再度增加,达到一定数量后,这两种造字规则也出现了局限性。因为,现有的可以作为“意”、“音”、“符号”的组字元件是有限的。要造新字,不突破这种构字规则的局限又不行了。这时,又没有想出别的造字规则,就只好随便造字了-----组字元件也不局限于原先的基础元件字,只要是汉字,都可以当成组字元件使用;抛开任何组字规则,只要符合“意异字异”的原则就行。例如:“皈(gui)”---归依。“圁(yin)”---一条河的名。这两个字也是由两个元件字合成的。但是,任何一部分的“意”“音”都与该字的“意”“音”没有关联;又如:部、陪,音、昱等字,两部分只是调换了一下位置,读音和含意就全变了,变的理由是什么?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类合成字从整体上看,就是一个纯粹的孤立的符号,没有什么帮助记忆的规律线索可用,也与事物的外形或内涵没有关联,必须死记硬背。这样造字,好处是可以造出无限个新字来,能适应语言无限发展的需要。因为这种不按任何规则造出来的字体,不归属于任何造字系统了。而它们与具有系统归属性的字体之间,也是“兄弟”关系。它们掺入具有系统归属性的字体中被同样地使用,就使人们对其他一切具有系统归属性的字体,更分不清该用什么规则识读了。只好被“一视同仁”地,像对待这类字体一样,逐字死记硬背了。
综上所述,现在所存的汉字,是用六种方法分期构建的,即1、按“因物写形规则”构建;2、按“意、意组合规则”构建;3、按“意、音组合规则”构建;4、按“意、符组合规则”构建;5、按“音、符组合规则”构建;6、随意无规则构建。
通过汉字的各种扩展方式可以看到,创造新字的人们,并不认识表示语言的文字同表示事物的普通符号有本质的区别,把表示汉语的汉字与直接表示事物的一般符号同等对待了,所以,在创建新字时,并没有遵守“文字系统整体的统一性、规范性规律”,按创造普通符号的观点,不考虑整体上的统一性,单纯追求增加新字数量,所以就采用了这多种构字方法,从而形成了多种孤立的小系统。让这六种方法所构建的字体,混合在一起使用,就使汉字整体失去了系统性和规律性,完全成了杂乱无章的“符号堆”,找不到任何规律线索了。汉字整体系统,遭到了彻底的自我毁灭。大约在宋朝以后,汉字的系统性就彻底消失了。
同时,还应该看到,“见字读‘部首’,不必问师友”的那类字的提示功能也在逐渐消失,到了今天,基本上是消失了。为什么?
因为,以上各种构字法所组建起来的合体字及独体字,都是间接表音直接表意的,所以,它只表示了汉语单词三要素(词意、词音、词形)中的两个要素:词形、词意,这就不能与汉语实现完全的匹配。所以,就出现了功能缺陷:只可直接由形晓意,或由形间接晓音,不能直接由形晓音,更不能直接由音知形。汉语同汉字是互相支持的。除了造字方面失去“意、音结合”规律以外,汉语本身的变化或退化,又使原来的“意、音结合字”失去了语音提示功能。汉语在唐朝之前,其声调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阴入、阳入”等十多种声调,音型达3000多种。可是后来一些声调和音型被丢失了。特别是清朝以后,入声丢失了,近代以来,又砍掉了zi、ci、si三个尖音和zhei 、yai 等音型。就使人们的语音与“部首”的读音对应不起来了,大多数的“部首”就失去了语音提示的功能了。能按现代汉语的语音实现“见字读部首,不必问师友”的字,不到30%。
大部分“部首”失去了语音的提示功能,“偏旁”是否仍然保留了表意的功能呢?大部分的“偏旁”也不是了。由于从明朝以来,逐渐停止了创造新字,新生事物却比以前加速地出现,人们只好用2000个左右的常用字反复组合来表示之,或把常用字当作假借字使用,由此使多意字迅速增加。同时,近代以来又大量引进多音节的外来词,其中从日本引进的多音节单词就占了现代汉语的单词的70%,表示这些外来单词的汉字,变质成了音节符号,或成了多意字。这样,汉字“偏旁”原来的本义就不确定了。
在汉字发生变质的同时,汉语的组合词也发生了退化变质和混乱。原先,一个汉字就表示一个单音词。人们按照字的本义,按照汉语的语法,按“意、意联合”的规则,用单字再组成语句或双音词或多音词。例如“深”与“奥”,组合成“深奥”双音词。“奥”与“妙”组成“奥妙”双音词。这样组建新词的优点是,人们只要事先认得“深”“奥”“妙”这三个字,对于“深奥”和“奥妙”双音新词,不用再作专门的“注解”,人们自然就“见词晓意”了。但是,后来引进外来词 “奥林匹克”“奥可玛”“地奥心血康”等词,“奥”字失去了本义,蜕变成了“音节符号”,人们就不能“见词晓意”了。
再如“打”,由于引进了外来词,当了一种量词,它的“偏旁”提手,按“手”的本义,它怎能向人提示“打”有表示数量的含义?再如“打的”一词,你从 “打”、“的”两字的偏旁上,怎能看到它们的语音提示功能?从它们的偏旁上,怎能看到它们能提示出“乘出租小汽车”的含义?
近代以来中国人一直没有正确的语言文字理论的指导,又受了多音节语言文字的影响,就违背“词义关联”的规则,滥造“二级单词”。例如“雷人”“太酷”等等。直接扰乱了汉字系统。
因此,现在的汉字,早已不是唐朝以前的汉字了,早已蜕变得不成体统了,早已失去了系统性和规律性了,失去了含义提示和语音提示功能,成了一个杂乱无章的符号堆了。所以,人们学习起来,就必须死记硬背每个字、每个词的结构形状、含义和读音。因此,就成为世界上最没有规律的最难学会的文字了。
今天,一些人并不承认这一事实。他们往往举出《说文解字》一书中讲的那些构字规律,来证明汉字不是无规律的难学的文字。其实,这是典型的“刻舟求剑”。在东汉许慎那个时期,绝大多数的汉字都是“字音、字义单载”的,符合“汉字单载规律”的,《说文解字》共注解了9831个字,只有两三个字有两种读音或两个含义。例如“行”只有一个读音(户庚切),一个含义;“长”只有一个读音(直良切),一个含义。到了《康熙字典》,“行”就出现了(户庚切)(户浪切)两个读音,两个含义;“长”也出现了(直良切)(仲良切)两个读音和两个含义。这是违背“汉字单载规律”的,是一种退化现象。所以,那时的汉字系统,的确具有许慎所讲的那些规律。但是,随着汉字数量的增多,汉语、汉字的变化和退化,今天的汉字大不同于汉朝时期的汉字了。许慎所讲的规律,所剩无几了。不相信者,你用许慎所讲的那些“规律”来教小学生,看他们“见字读‘读部首’”,能读对几个字?“看字识‘偏旁’”,能正确理解几个字的含义?你用《说文解字》的切音,能准确读出几个与现代汉语语言一样的字?
可以说,目前的汉字楷体系统,在今天的现代化信息时代,就像已经不适应现代交通需要的蒸汽机火车一样,昔日的辉煌,已经不可再现了。在蒸汽机的原理和构造不变的基础上,不论怎样“翻新”,其“性价比”和“时效率”也达不到今天的社会发展的需要了。所以,就必然被适合今天社会发展需要的内燃机车或电力车、磁悬浮列车淘汰了 。汉字楷体,如此相同,它在现在凸现出不适应现代化社会发展需要的6大缺点和6大问题。在保持楷体不变的基础上,不论用什么办法也是不能克服这些缺点和问题的。只有更新换代为“意、音双表新体汉字”才能完全彻底地克服汉字楷体所凸现的一切缺点和问题,达到今天社会发展的需要。(中国教师报BBS;山东临沂 孙振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