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网消息 (楚天都市报)(记者 黄珍 通讯员 曹作成)“妈妈乖,不哭了啊!您享福的日子在后头,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
昨晚,在汉口保成路附近李启运家里,89岁的妈妈刘敬芳想起以前的艰难岁月,哭起来。62岁的李启运握住妈的手,告诉她,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来。
刘敬芳育有二儿三女,很不幸,另一个儿子患了精神分裂症。34年来,大儿子李启运照顾他们,至今未婚。
忆当年,小脚母亲含辛茹苦
昨晚8时,汉口保成路夜市华灯初上。62岁的李启运给记者讲那过去的事情。
那时他一家7口靠父亲微薄的工资养活,衣服总是老大穿旧了老二穿,老二穿破了老三穿,打满补丁老四、老五接着穿。
看孩子们饿得哭,刘敬芳也哭。她在旧社会裹了小脚,走路摇晃,仍得挑起家庭重担。
上世纪50年代,中山公园前修解放大道,她跑到工地上,像男人一样抡大锤,砸石头,震得虎口流血……
年幼的李启运伤心地哭,泪水滴到碗里,饭就成了咸的。妈妈抱着他,说真乖,省得买盐了。
1967年,20岁的李启运高中毕业,父亲突然去世。刘敬芳擦干泪,去给中学做饭,寒暑冬夏给人洗衣,久了,手指严重变形。
她还卖过血。
有一次家里断炊,她在路上捡到5元钱,一家人又哭又笑。想起这些李启运就哭:“你说,我能不好好孝敬我妈吗?”
结婚难,开朗教师一再失恋
父亲去世后,他下放到监利整整7年。农村姑娘嫌他不会农活,知青姑娘不愿在农村嫁人。等到招工回城,他28岁了。
弟弟结婚又离婚,精神受刺激,致精神分裂。不能再上班,回家领每月几十元的劳保。母亲的抚恤金还不够弟弟买药。
1975年,李启运到长航当水手,常年在江上漂泊,冬天寒风吹,夏天蚊子咬,他咬牙坚持。
1977年,高考恢复,同学们都考大学。他只能放弃高考,多年后才上电大,分到长航一中教政治。
30多岁的李启运开朗帅气,很多姑娘喜欢他。但一听他的家境,都走了。
他也没时间谈恋爱。母亲的关节炎、胃病越来越重,弟弟动辄发病,要到六角亭住院。他月薪百余元,每逢周末,还得去做兼职。
他分了一间17平方米的宿舍,住着母亲、弟弟和他。家徒四壁,来相亲的姑娘没谁进过屋。亲友为他介绍了20多个对象,无一成功。有个姑娘愿嫁他,但提出要有房子、有整套家具、有齐全的电器。他想尽各种办法,终因1000元缺口买不起冰箱,告吹了。
真孝子,母亲一刻也难离他
母亲越来越老,弟弟的病总不见好。李启运52岁那年,内退回家。
姐妹们都有各自的家,无暇来照顾。母亲不能下床,大小便都在床上。李启运每天喂水、喂饭、换尿布、给母亲擦洗身体。母亲还便秘,他就戴上手套,一点点抠出来。晚上一听母亲有动静就爬起来。
弟弟病情奇怪,白天不出门,夜晚要散步。母亲夜里睡不踏实,每隔一两小时就要翻身或上厕所。几十年来,李启运总白天昏沉、夜晚清醒。母亲夜里大小便失禁,他就搬到母亲床边沙发上睡,沙发和床中间,摆着母亲的专用马桶。
母亲离不开他,看他睡着了,就哭,说他死了,挣扎着下床看。他出门购物,母亲就高喊:你回来、你回来!
弟弟一发病,就对着窗户大喊,摔坏家里的凳子。
但任何时候进他家,家里总干干净净,毫不杂乱。
他向记者讲述这些,温和地笑,语气平缓,像是说别人的事。只有谈到曾经的女友,他的眼里才有泪光。
今年10月,李启运的退休工资,加上母亲和弟弟的抚恤费、劳保金加起来涨到1000多元了。
这是个好消息。母亲刘敬芳对记者说:“你帮他找个伴……”
李启运则托记者帮忙打听哪里有便宜房子卖,他想有套两室一厅,好给母亲养老送终。
夹心层,如何救助应受关注
李启运的遭遇令人动容,但他从没得到任何救助。因为他不够标准。
武汉从1996年实行低保制度。当时的标准,在职职工月收入低于200元、下岗工人最低生活标准90元。李启运靠教师工资养活一家三口,人均月收入超过200元。他是因病致贫,达不到低保救助标准,也享受不到以低保为前提的残疾补助。
母亲患的都是慢性病,去年以前没参加医保。
弟弟的精神分裂症,民政部门对困难人群实行临时大病救助,今年以前不包括精神分裂症,母亲的慢性病也不在救助之列。
母亲和弟弟生活不能自理,李启运也不能外出打工,在家里越呆越穷。为省钱,就租房住,一家人挤一起住更经济,人户分离,与户籍所在的江汉区电力社区失去联系,享受不到临时慰问。
社会对他的惟一帮助,是弟弟的劳保金和母亲的抚恤金,从上世纪70年代的每月几十元,经30年漫长微调,现在也才千元左右。
记者咨询过好几位社会学家,都说按目前的救助体系,他不符合条件。
采访结束,记者与这一家人相视无语,房间里显得寂静。李启运默默望窗外,突然说,好快啊,我62岁了。
附记:记者昨夜11时发稿时,李启运又来电话,说母亲不慎将右腿摔成骨折,住进了武汉市二医院。6年前,她的左腿摔骨折过一次。